我在12月获得了心理学学士学位,这也象征着我的心理健康旅程迈进了一个新的里程碑。
我之所以决定修读心理学,源自于我在青少年时期需克服的重重挑战,包括抑郁症、社交恐惧症,甚至自残。
一切,从我进入初级学院开始。网络霸凌让我对自己失去信心、自我怀疑,在交朋友方面更是力不从心。
我开始问自己:我真的有那么坏吗?我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那些陌生人要对我说那么让人恶毒的话?
当时,我在学业方面还处于艰难的适应期,面对这一切,我的情绪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我时常在课外活动结束后放声痛哭,有时即使是在学校的食堂里,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泪如雨下。
我的失眠症和崩溃情绪发作得很频密,在朋友们的眼中,我是个很敏感,且小题大做的人。
最后,我连上学都提不起劲,也没兴致再从事自己喜欢的活动,比如跳舞和闲逛;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一个人独处。
回想当时,17岁的我不想正视这种种挣扎,所以即使笼罩着我的层层乌云似乎时时刻刻跟随着我,我都不觉得自己其实需要帮助。
为了缓解那种麻木和空虚感,我开始了强迫性自残行为,力图再找回一种“感觉”。我甚至对自己的生命价值产生了怀疑。
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帮助自己
因为我不知道何时应该寻求帮助,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逐渐接受了我的忧郁症,也只有一些跟我较亲近的朋友,才知道我所经历的挣扎。
虽然他们有时候会对我的情况表示关心,但我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问题”,需要寻求专业援助。
长期处于自我厌恶的状态意味着我没有什么意愿要让自己好起来。
当时,我也觉得我和父母之间不怎么亲近,关于我的情绪问题很难向他们启齿,而且他们过于保守,根本不会重视我的心理问题。
这对我寻求帮助成了一个大障碍 —— 作为一名学生,我如何负担这一笔治疗的费用呢?

本文作者李翊慈透露自己今天即使康复了,却还是继续征询治疗师,以求自我成长,并能更好地应对日常生活。(图:Ili Nadhirah Mansor/TODAY)
毫无意外,我的学业成绩一落千丈,每一个科目考到的不是U(0至39分)就是S(40 至44分)。
这终于敲起了警钟,让我意识到自己并不OK,我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有一天,父亲一如往常地开车接我上学和下课的途中,我决定告诉他。
“爸,在我的17岁生日,我希望开始看心理医生,我感觉自己很忧郁,我不想再这样子下去了。”
幸好,父亲同意陪我去心理卫生学院的儿童指导门诊(Child Guidance Clinic,简称CGC)。
至于我的母亲,她花了一段时间才能够接受自己的女儿有心理疾病的事实。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地想给我最好的生活。
但我并不怪她。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心理健康一直是隐藏着的问题,而她一直认为我“没事”。
我被诊断患上“经前不悦症”(Premenstrual Dysphoric Disorder,简称PMDD),见到我的父母不得不接受这份诊断结果,我自己也感到很痛苦。
有哪位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承受这样的折磨?
但,再黑暗的斗室里,也总会透出一丝光明——随着我的复原以及我对疗程所持的开放态度,我和家人之间也开始有了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前所未有过的真心对话。
我们开诚布公地讨论了我的自我期望所导致的压力,也更诚实地分享了我们对彼此的感受。

李翊慈摄于2019年7月的照片。她当时正在韩国的延世大学上暑期课程。(作者提供)
生命的转折点
去看心理医生,并不是解决我所有问题的灵丹妙药。
我的康复过程充满了起起落落,虽然我整体上感觉好多了,但我仍然必需面对病情复发和焦虑的袭击。
但寻求帮助仍然是我为自己做出的最好決定。
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我发现我很多的自我认知,例如,自己不值得被爱,这些都是不正确的。
我的心理医生还教我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如何克服自残倾向的应对策略,例如洗冷水澡。
然而,我的自残行为并没有完全停止。
为了应付繁重的学业压力,我开始服用抗忧郁药。
收到第一瓶抗忧郁药的感觉很不真实,仿佛我的种种挣扎都在一瓶药丸中被具体化了。要接受自己有精神病,好难啊。
但我慢慢把这看作是一个康复的机会——我希望最终能脱离药物和治疗。所幸,3个月后,我已经无需再接受治疗,在初级学院第二年也只需服用药物。
尽管如此,恐慌发作(panic attacks)还是在学校预考之前来袭。当时,我还以为我的头晕、心悸和冒冷汗等症状是和低血压或心脏疾病有关。
幸好,在药物的帮助下,我的情况缓解很多,也顺利完成了我的A水准考试。
直至今天,我仍然很感激我的老师、朋友以及家人所给予的支持,帮助我实现上大学的梦想。
化挣扎为动力
我在接受治疗的过程以及心理健康方面所经历的挑战,促使我决定进入新加坡国立大学修读心理学。
但是,我在大学的时候也并非一帆风顺。大学第2年的成绩积分不理想,只考取了3.5至3.99分(相等于二等(乙级)荣誉学位),导致我再度怀疑自己的能力。
我对于自己未来是否具备攻读心理学硕士学位的资格感到非常焦虑。
频繁发作的心悸,又卷土重来。
我的烦躁无以遁形,朋友们一直提醒我不要“想太多”。
幸运的是,我在大学第2年结束時,很快地求助于大学的辅导服务。
通过治疗,我学会了克服自己的“完美主义”倾向,学业成绩也显著提升了。
有很多时候,我感到筋疲力尽、想放弃,但从过往的经历中,我又重新找到了意义,也学会与过去“和解”,并将它转化为继续下去的勇气。
毕业时,我会拥有一份超越学术表现的自我价值感,以及更好管理焦虑情绪的技能。
在这6年来,我接触了不同的治疗师,学习和我的父母不断沟通,让他们意识到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也掌握了自我护理技巧,來维持我的心理健康。
即使我已经康复了,但我还是继续征询治疗师,以求自我成长,并能更好地应对日常生活。
最重要的是,我的心理健康历程激发了我在毕业后决心投入心理学领域,去帮助那些和我一样经历心理健康问题的人。
我希望自己能够在提升新加坡精神卫生服务的可负担性、可及性以及质量方面,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
我很自豪当年为自己的心理健康勇于寻求帮助,才拥有了新的生命。
回顾过去,寻求帮助没有一个最佳时间,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好的开始,因为每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生活。我希望我们都能用爱来处理我们碰到的心理健康问题,从我们的痛苦经历中找到意义。It really is okay not to be okay!
关于本文作者
李翊慈(Karen Lee) 于 2021年12月毕业自新加坡国立大学,并获得心理学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