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呼吸】黄素怀:这10年,它悄悄改变了

吴哥古迹依旧,氛围却在悄悄改变。(图:James Wheeler/Unsplash)

2009年是我第一次造访柬埔寨暹粒(Siem Reap)。当我2019年再次前往时,天气、城市和古迹依旧,氛围却有细微的变化……

10年在吴哥几个世纪的漫长历史中只是沧海一栗,大概也是因为它的大起大落,让短短的10年对一个游客来说显得那么不可觉察。可是正因为容易忽视,才让这些变化值得被提及。除了想象那些曾经的盛世,在短暂的逗留中,我也试图留意当下的、与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

“吴哥”(Ankor)在梵文中指的就是“城市”。1860年,法国人在柬埔寨的丛林中发现了荒废已久,埋葬了400多年的吴哥王朝。在法国殖民柬埔寨的90多年中,他们陆续搬走了吴哥窟许多精美的文物。在吴哥的寺庙中,我看到很多无头的佛像。他们静静地盘坐在铺满阳光的长廊里。殖民和内战的历史,给这个国家带来了许多伤痛。而大量涌入的游客带来的消费主义,又带来更多遗忘。但是只要稍微留意,就会看到这个地方正在悄悄地改变。虽然大部分问题还未根除,但是一定在往更好的方面发展。

从未停止的古迹修复

1908年开始,法国的团队就开始对吴哥古迹进行修复工作。中间因为战乱,有过一段停滞时期。1993年,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协调下,多个国家都加入这项庞大的修复工作。虽然修复工程庞大、困难且繁琐,我还是在第二次游览吴哥窟时,发觉到了许多微小的进展。在一些寺庙的旁边,修复的进展以摄影展的方式进行的呈现,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们如今看到的建筑面貌是如何以一种不易察觉的方式,一点点地拼凑起来的。

每个国家的修复团队其实对修复工作有不同的理解。有的会使用新的材料对建筑本体进行补充,有的则以木质框架进行加固,还有一些会选择先解体再重建的方式。但是,最基本的共识都在于,吴哥的美丽在于它的历史,在于它在千百年间与自然的融合。同时,各个国家也都在致力于培养柬埔寨本土人才,给予资金和培训的支持,希望在未来,柬埔寨人能够独立担负起修复吴哥的重任。

逐渐返回校园的失学儿童

2009年,在吴哥景区的街道上看到最多的,就是乞讨和兜售纪念品的孩子。柬埔寨儿童失学的问题,一直是这个经济落后的国家最显著的问题之一,而旅游业又加剧了这些儿童走上街头的比例。当时,从暹粒城区到吴哥寺庙,只要有游客的地方,就会有小孩子哄拥而上,围绕着游人索要美金。也有游客会发放糖果给小孩,这对本来就营养不良的儿童健康状况更是雪上加霜。如何面对这些失学儿童,对于游人来说是非常两难的。出于同情之心,许多人都会不吝给一些小费,向他们购买一些商品,但是这些举措也加剧了更多儿童失学,以乞讨为生。

10年后,我再次到访暹粒时,街道上已经很少见失学儿童了。傍晚,在一个景区的寺庙里,我甚至看到一个小孩放学后,趴在石头上写作业,看到游人也无动于衷。

的确,这些年来,柬埔寨的经济在缓慢发展,贫困水平在下降。另一个可能的因素,是儿童比例的降低。柬埔寨在七十年代的种族灭绝中,失去了大量成年到老年的人口,随后的婴儿潮让这个国家的儿童比例一度占到过半。虽然如今柬埔寨还是有很多家庭生活在贫困之中,但我想,从暹粒街头失学儿童的减少,可以看到这些年来各种政府机构和公益组织作出的努力。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显示,如今97%的柬埔寨儿童已经进入小学教育了。

从英文到中文的转变

除了慢慢变好的部分,十年后的暹粒之行,也让我看到当地文化的一些变更。09年在吴哥窟景区最通用的语言是英文,除了当地钱币,最流通的现金是美金。而十年后,中文的流行让我有点意想不到。

对于当地的司机、导游和旅游从业者,中文成了最重要的第二语言。除了大量的中国游客外,中国也变成了柬埔寨最大的外资投资国。柬埔寨人开始选择学习中文,以获得更多发展机会。在这个曾经非常贫困的国家,从前学习英文,现在学习中文,都是一种“谋生手段”。学习新的文化和语言无可厚非,但随着柬埔寨的发展,如何认识自己文化价值,找到自己的文化自信,也许才是一条任重道远的路。

在吴哥窟,当我通过现在的断壁残垣想象它曾经的辉煌与文明时,我会不由自主的想我们现在的城市、现在的文明在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的身体和脑袋会不会像那些雕像一般身首异处?我们的城市和文化会不会逐渐割裂?我们的行动和思想会不会分离?会不会有新的脑袋安在旧的身体上,来帮我们想过去的事情?会不会有新的结构,把我们的房屋支撑起来,以防止它快速坍塌?

我看不到几百年后的未来,我也很难看清十年或更短的时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我很喜欢蒋勋说的,“因为微笑,文明不会消失”。有时候这个微笑,也可时可以想象的。

黄素怀
艺术塑造了素怀看世界的看法。在实践中,她以视觉艺术、文学和剧场为杆,深入生活也指向宇宙。
城市呼吸

世界很小,城市很大。身处城市,呼吸城市,感受城市,也活出城市。随着文字从新加坡出走,各方青年写手在键盘上穿越城市,激荡你我他的思考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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