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呼吸】刘晓义:你写不出这篇文章

这篇文章是使用拼音输入法写成的。(图:刘晓义)

“拾掇”、“熨帖”、“黏稠”、“攥拳头”……你能手写出这些词吗?2013年,中国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推出了一个特别节目:《中国汉字听写大会》。在节目当中,“癞蛤蟆”一词只有30%的人写对。顿时,各界哗然,纷纷呼吁——我们不能被一只“癞蛤蟆”打败!

2018年,著名的新媒体公司Asian Boss也在上海做了一场街头实验。结果,诸如“牙膏”、“拇指”、“打喷嚏”、“猥琐”这样的常用词,很多人都写不出来。“一看见就会,写就写不出”成为了当代都市人的通病。

的确,由于电脑输入法迅速取代手写,我们的书写能力明显下降。你还记得上次用笔写字是什么时候吗?即便是此时此刻,我也正在使用拼音输入法写作这篇文章。如果让我全文手写,我能不能写出《你写不出这篇文章》这篇文章呢?我自己都深表怀疑。

手写书信走向绝种

这不仅仅是一个现象,更是一个趋势。随着电脑的普及,很多发达城市的学校已经在课程中降低了书写的成分。如果一项技能在早期教育中被降低了重要性,那么它就不再是一个未来的趋势。

所以在未来,以手写卡片和信件来表达温情,将逐渐成为越来越稀有的事情。不过即使你手写了书信,收信的人也未必读得懂。由于过于习惯规规矩矩的电脑字体,我们已经无法读懂手写文稿了。这时,笔迹专家这个职业诞生了——曾几何时,辨别字体也需要专家了?

已经绝种的“写信佬”们,是不是又重新嗅到了商机?上个世纪初,不论是在新马一带还是在香港,那些没有机会接受教育的草根阶层,当家乡的亲人来信了,马上就上街找“写信佬”给他们读信,然后再代笔回信。

没想到一百年过去了,我们绕了个圈子,仍旧手写不出一封信。

字是借输入法打出来的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对中文来说,电脑打字简单易学且不易写错。所以,人们才会越来越依赖电脑打字,从而导致普遍存在的“提笔忘字”的现象,一些人只能大致记住汉字的形状,却无法正确写出具体的部首和结构。

香港台湾生活周遭多半是繁体字,我们容易记得汉字的形状,但要正确写出具体的部首和结构,是挑战。(图:刘晓义)

简体中文输入法大致分为三类:拼音输入法、形码输入法和音形码输入法。我最早学习的五笔输入法,就是完全依据笔画和字形特征对中文进行编码,是典型的“形码”。学习五笔输入法的好处是,你仍需要记得字形;但是难点也是,由于五笔输入法不符合字母键盘的规律,如果一段时间不使用,很容易就生疏了——我最终还是投入了拼音输入法的怀抱。

香港和台湾常用的繁体中文输入法,则是仓颉输入法。它是由台湾人朱邦复于1976年所创制的。1982年,朱邦复登报公开放弃仓颉输入法专利权,极力推动计算机的中文化。现今大部分操作系统都附有仓颉输入法,繁体中文键盘也大多印有仓颉输入法的字根。显然,繁体中文的书写更为艰难。

香港和台湾常用的繁体中文输入法是仓颉输入法。(图:互联网)

如今,在中国大陆和新马等使用简体字的地区,最常用的仍旧是拼音输入法。但是,汉字并非拼音文字,电脑打字与传统书写在人身体内的处理过程,差异很大。传统书写时,你首先要在头脑里出现字形,然后手写输出笔划;而拼音输入法时,你首先要在头脑里出现读音,然后敲打键盘上对应的字母,再从相同读音的字词当中做出选择。

记忆太多 创新太少

这真的是一个问题吗?诚然,类似《中国汉字听写大会》带来了一定的文化反思,也让我们对书写习惯和思维模式的转变,有了一个更自觉的意识。“癞蛤蟆”不算是生僻字;但是,大会中也出现了诸如“婉娈”(拼:wǎn luán;年少美好的样子)、皤腹(拼:pófù;大肚子)这样脱离实际的生僻字,不仅让人对语文教育进入更深一层的反思——让孩子们去记这些字词的意义何在?这是不是孔乙己式的“回字有四样写法”?

我们向来在教育上,花在记忆上太多,创新上太少;花在知识点上太多,反思性上太少——知道“回”字的四种写法,并不能让我写出《你写不出这篇文章》这篇文章。

刘晓义
“避难阶段”艺术总监。作为一名不断地探索艺术边界的艺术家,晓义被誉为亚洲实验性剧场最年轻有为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于2016年获颁国家艺术理事会“青年艺术奖”。晓义也是一名文字创作者,著有诗歌、小说、剧本、评论性文章等等。
城市呼吸

世界很小,城市很大。身处城市,呼吸城市,感受城市,也活出城市。随着文字从新加坡出走,各方青年写手在键盘上穿越城市,激荡你我他的思考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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