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就在那里了 没有任何人事物需要我去荣耀

看安溥走在台北新生南路台大校园的步道旁,她一边惊讶着这里早已跟记忆中的景象差距甚远,一边浅浅笑着,表情里带有缅怀说她以前青春时常绕着台大操场想事情;也有一段时间每周搭公车到台大旁听哲学系的课。 阔别十年,专辑《9522》是安溥回望青春时期那些珍贵的人事,唱出的每个字都有爱都有重量。 16首歌是安溥如今对人生上半的理解,亦是年少时的自己穿过漫漫时光捎来的祝福。(图:小日子)

安溥 anpu

不消费青春这个标签

在这十年间做了《炼云》、《曾经与你相遇前》等好几场演唱会,也出了三首概念性极强的单曲,灵感的涓流仍在流淌,从未在她身上枯竭,安溥依然时常待在录音室,写她的字、她的曲。

但疫情打断了生活,每个人都得重新调整跟世界相处的节奏,安溥也不例外。 被迫空白下来的时间,让她终于能好好停下来整理过去,逐渐厘清自己在这个年纪以及这样的人生状态里想要过的生活,也在好友黄小祯和ciacia 何欣穗的鼓励下,决定从原本计划明年发行,仍在制作中的新专辑岔出,选择重新拾回与集结过往14 到17 岁青春时期所写的创作。

“我觉得每一个创作者的际遇都不一样。 我很早就想要研究或呈现出像《神的游戏》那样风格的词曲创作。 但在二十岁左右的阶段,我找不到人能够呼应或回应我的需求甚至是我的渴望呐。 千禧年时期华语流行音乐的多元性比起现在,真的还不够多。

我觉得《9522》这张专辑里面存在着当年我所渴望讨论的音乐想法,无奈青春时期无法实现,后来签约当唱片歌手,也因为有着想在那个体制内率先完成的作品,所以时间点也对不上。 即使中间有过一次机会把这些作品集结,我都放弃了。 反而是等到我终于走到了一个年纪,有了时间的沉淀,我的听众也更认识我是什么样的创作者,不会觉得我推出这张专辑是在卖弄青春,不会认为我在标示自己是个早熟超龄的少女,(我所害怕的)标签都终能淡去,才是我认为适合的时机。”

(图:小日子)

总有长大才能明白的事

但是安溥的确早熟。 与其称作是早熟,更说是安溥接收世界的敏锐感官与逻辑不是当时同年龄的人能够呼应的。 安溥也笑着坦白,自己的精神思考和日常生活个性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现实面上对于青春期甚至是对自己身体的探索都是非常后知后觉的,是直到开始翻阅心理学、社会学的书籍,才逐渐了解到每一个人其实都受限于成长过程里能习得的经验。

“每个人都有他的privilege(特权),也有被局限的感官,如果能更去认知这件事情,就会知道为什么当你穿得很干净的时候,有人会羡慕你;当你玩得乱七八糟时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它其实都透露了我们在成长过程里面接受到的各式各样社会阶级观点。 当我长大以后明白这件事时,就会突然明白我的后知后觉,是因为我的青春期是缺乏这些意识所造成的。”

安溥也有她的特权,她的原生家庭是她的特权,却同时也是标签。 标签从来都是世界如何快速且简易理解一个人的方式,而成长本身也是一连串被世界贴标签的过程,与其耗尽气力去抵抗标签,安溥显得豁达视之,但藏在那份余裕下是一股强烈的驱动力,几乎饥渴地,将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创作里,让人生不要后悔,是她如今的醒悟,语气说得轻却格外意重。

毕竟你是个那么喜欢写字的人

新专辑《9522》承载了安溥从青春期以来,身为一个女性在成长时光里对世界的种种认同与不认同,里面有觉悟、有和解、亦有伤害与泪血。 我询问她在生命的哪个阶段里,会认定自己已经不是女孩,而开始是个女人了? 安溥思忖了一会,仿佛害怕我会错意般,慎重地说:

“当我第一次想到要保护好自己时,我觉得我是个女人。”

她继续说:“当我们还是女孩的时候,常会觉得我们要奉献要牺牲,大部分成长的故事里,都会出现那种(不算是委曲求全)但就是会有一种面对男孩或社会的要求时,会自己决定先舍弃掉保护自己的念头。 当我们还是孩子时,其实不是不了解这是牺牲、是剥削,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筹码可以好好保护好自己。

我并不觉得想保护自己的人,一开始就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就像以前对待艺人好像MV 能连续拍三十个小时才算是敬业,但却让身体开始状况连连,我才意识到,除非你自己能明确地说出对方不能‘这样’对待你的身体,不然没有人会知道彼此的底线在哪里。 于是当我发现要保护好自己的念头大于其它一切时,我就觉得我再也不是女孩,是个女人了。”

三十到四十岁的阶段,安溥淡出幕前,历经了结婚生子离婚等人生阶段的状态变化。 在掏尽身心做完专辑《神的游戏》与《炼云》演唱会之后,她选择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与家庭,也试着让自己学习不去(做有目的)写作。 “毕竟你还是一个那么喜欢写字的人,也是个相信心里有旋律的人,你不可以让任何事情吞没了这块。” 安溥的眼神看起来又更柔和了,我相信这句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安溥近十年喜爱翻阅与量子力学有关的文章,她直说自己前半生对生活的体悟或是逻辑都在量子理论内找到了很大的归属感。 于是时间在安溥眼里不再是直线性的,生命里所有发生的事情,相遇的人事,都是环环相扣着的事。(图:小日子)

我心底的那个小女生想说的话啊

很多人迷恋安溥的歌词,她善于记录世间浮相却不流俗,是思虑之深下的反刍,有些像诗、像细语呢喃、有些也义愤铿锵丢掷有声。安溥从青年时期就一直写,从13 岁开始写词,如今可能写了上百首、上千首,有的成了脍炙如你听过的《宝贝》、《关于我爱你》;有的成了别的歌手口里传唱的;更有的依然深藏在安溥的笔记本里攒成了她生命的积累。“或许与其说是音乐,倒不如说是写字这件事情让我保持清醒,使我安定。 当大家视我为异类,不懂我想的或我写的东西时,我就会回头看看我自己写的,或者自己能写的,我还是会相信,其实我不是异类,也不是奇怪的人。”

专辑《9522》是一个女人重新理解过往青春期时唱出的诗篇,在创作中跨越了时间的维度,重新跟过去对话,是安溥用她自己的方式去肯定自己的青春,也去honor(荣耀)青春里出现过,那些曾经让她自卑、或曾经让她伤心,或是给过她鼓励的所有人。

“现在回看,即使实际上是 25 年前写的东西,你说它是今年写的,我也觉得不会有人认为不好。 那就代表这些歌,或是 15 岁时的我,安然通过了时间的考验。 我把这些歌曲当作我的哥哥姐姐。 我由衷感谢,这些是我这一生里发生过的事情,就算当时有觉得伤心或是不好的时候,我还是非常珍惜。”

但整张专辑制作历时两年多,不算短的时光里,疫情的扰动、她的人生感情状态也有了转折,我追问安溥,原先做专辑的起心动念难道没有改变吗?

“的确,当初是怀着想要荣耀的心态去做这张专辑,但等到整张专辑做完、听完以后,才发现制作这张专辑给我最大的礼物其实是——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事物需要我去honor,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才明白我内心深处里那个小女生,唯一想跟他们说的只是—”

“谢谢,对不起,我爱你。”

安溥anpu,创作歌手,曾以笔名张悬发行四张华语专辑,并以歌曲《玫瑰色的你》获得金曲第24届最佳作词人奖。 于2015年放下张悬之名, 重拾本名安溥再次出发。 其创作风格鲜明,诗意词风映照着时代众生,直抵人心。 甫发行个人第五张华语创作专辑《9522》。 近年也以制作人身份跨域到演唱会制作,一再呼唤各大音乐创作者能找她合作。(图:小日子)

后记一

开始拍摄时,安溥就称赞摄影师的刺青好看,化解了空气中无形的紧张。 他们时而低头细语沟通表情动作,安溥总是笑笑的,她无形中散发的温柔有魔力,会让你忘掉周遭,只专心看着她说话。 采访的过程是极度烧脑的,安溥总会透澈地阐述着她眼里的世界,回答的字句都是她心底反复的推敲、是熟虑过后的诠释,她从不轻易地回答,因为她深知说出的每一句话、写下的每一个字词,都有重量。 结束时,安溥好好握了我跟摄影师的手,也说了谢谢。 她说她努力把握每一个采访拍摄和跑宣传的场合,她引用蝴蝶效应来解释,善待每一次缘分,你永远不知道这些缘分会在未来成为保佑或触动到谁,或许这篇访问会让下一个爱因斯坦看到也说不定,她是这样说的。

文:HaoHaoLin
图:Kris K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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